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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學習盲法的機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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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識老人

我學習盲法的機緣2009年左右,我因為想要更提升八字的功力,所以開始研究當時日漸受到重視八字盲派,盡可能地將台港大陸有關盲派的書籍資料收集齊全,發現以大陸段建業大師的盲派,體系與論理最為健全,在論命上也頗有慧眼獨具之處,所以幾乎將全部精力都投注在研究段大師的著作之上,只差沒有到大陸去拜他為師。

後來因為機緣,偶然參加了一次八字的小型研討會(其實只是幾個懂八字的好友聚會而已),其間來了一個老人,容貌清瞿奇特,雙目炯炯有神,言談幽默風趣,頗引人親近。

我在聚會中對討論的命例,除了以子平法為論外,也引了些段大師的盲法技法,當時引起老人的注意。他順著我的解法反問了幾個問題,我頓時如被雷擊,口塞而不能言。當下意會到,他問的正是我想法上的軟肋,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,但為何他知道我這裡剛好「卡關」?

他又接著敲打:你為何不這樣想?為何要卡在這點?如果這樣說,那其他地方你要怎樣解釋?…等等,表面上好像在「吐嘈」我,讓我沒面子,但其實都正好都擊中我思路上鬱結的要害。

我意會此人蘊藏不凡,散會後急於向之求教,想要解開心中疑惑。老人笑著說,機緣本有,得空可多往來。

之後我多次向老人請益,欲向之執弟子禮,但老人說教他盲法的老師並沒收他為徒,所以他也不欲收我為徒,如果有問題可以討論,幫我在思路上提點一下,就當是忘年之交間的閒聊而已。


向老人請益盲法

我拿了我手上所有的盲法書籍給老人看,有些書老人看了直搖頭,有些索性就叫我拿去丟掉,直到老人看了段大師的著作,頗高興地說:這路子與我本家相近,你可以用裡面的命例來討論。此時剛好我又正研讀段大師的著作,所以我就將其中思考有問題的地方拿來問老人。

老人教我的方法是:叫我先拿命例來解,不管是段老師書中的,還是我手上的都可以。他要我先用我所理解段大師的盲法技法來解,不管是不是真的符合段大師的真意,他只是要我講出我自己的一套想法而已。

接著他會提出反問:按你所用的解法,為何在前一個命例是這樣解,但在這命例卻這樣解?又或著問:此命例你這樣解有準,但為何另外相似的某命例,這樣解卻不準?或者直接說:你去拿某命例跟此命例對比一下,你自己想想看…等等。

老人會不斷地提出質詢和攻擊,但所用的方法都是「以子之矛,攻子之盾」。

針對我的解法,老人不會明白提出他的想法,他只是用我說過的東西來提出質詢與攻擊,讓我不斷在體系的「建構─解構」中循環,一直到我所說出的解法,與他的想法相接近,這時他就會停止不言,微微點頭。

因為我在與老人討論時,拿的是段大師的書,因此許多概念與用語,雖然他說他的老師不是用這詞,但我們最後大都直接就用段大師的用語來討論,這樣是為了方便溝通。不過到後來我發現,一樣的名詞,但內涵卻可能與段大師的完全不同。甚至他的體系與段師的體系形似但實異。

老人的說法是:所謂的盲師算命,就像瞎子吃湯圓一樣,能吃多少,只有自己心裡有數。祖師傳給十個弟子,可能十個弟子就有十種不同的領悟。

加上盲師行動需要人幫助,所以活動的範圍有他的區域限制性,不太容易互相交流。久而久之,每個盲師所傳的表面上好像一樣,實際上內涵都不同了,沒有誰可以說他代表的是真正的盲派。

他說他的解法與段大師的不同,不代表段大師錯,也不代表他錯,就像同樣的根脈,但分枝散葉後,所開的花就各有特色了。

他說:有的盲師算很準的,可能是「通靈」的,不過這與命學無關,也不要去追求這種東西,這是很危險的。真正的八字盲法,是講究靈感,但絕與通靈無關。

八字盲法同段大師所說,分為「理法」、「象法」、「技法」,其中的「理法」講究的是對盲法體系與格局的掌握,重要的是思路清楚、邏輯分明,就像解數學方程式一樣。

「象法」就是從命局中所帶的「象」,去推演出實際的人生萬象。算命準不準,其實這就是關鍵,只要「象」掌握到了,論斷結果絕對讓人震撼無比。但這就需要神來的靈感與高超的創造力,並非力學就可成就的。

至於「技法」,就像數學公式一樣,是盲師從大量命例計算中,所歸納出來的快速判斷訣竅,可以幫助論命的速度與準確性。在大陸很多盲師因為本身資質與學識的限制,其實靠的就是死硬背下的技法訣竅而已,不過這也是盲法祖師憐憫盲人謀生不易,所賜予的一條活路。

實際上如果真正掌握而理法,這些技法都是可以推得出的,甚至自己可以任意創造新的技法訣竅。

很多習者都追求盲法所謂的「口訣」,以為得到這就可以變成神算,其實這是只是種迷思,不懂理法,這些口訣根本無法活用,命例換一下就撞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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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老人一路上,不斷用類似禪宗拈花與棒喝交雜的方式,幫助我逐漸建立起對盲法體系的理解,實際論命準確度也頗有提高。但老人一再強調,這是你自己悟的,不是我教的,我沒有教你任何東西。你現在只是對盲法理法的有點領悟,接下來就要靠你自己了。


老人習得盲法的緣由

老人學養豐富,除八字盲法外,對於歷史典故,釋典道法,均有通博,生活儉樸,惟極嗜茶,茶照三餐喝。老人嘴甚刁,非梨山大禹嶺等高檔茶不喝,鐵觀音只喝木柵比賽茶,岩茶務求名叢所出,且一喝山頭氣有異立即知道,沒有辦法矇混,老人常說:粗茶淡飯,飯可淡但茶絕不可粗。因此為討老人歡心,只有傾囊而務力蒐羅,但較之於從老人身上所得教導,此等花費甚不足道。
 

對於老人如何習得盲法的機緣,我也曾詢問過老人,但老人始終對自己的生平與盲法根源諱之不提。於親近老人約莫快兩年後,有次老人心情好才娓娓道出:

原來老人為隨國民政府撤退來台的老兵,為中階軍官。說其籍貫河北,乃靠近山西的小縣城,家中是書香世家,為了報國所以書不念跑去當兵,因為本身的學識較一般兵高,所以被分配到軍中主管財務糧餉的單位。

雖然當時戰事烽起,但因為他服務的並非作戰單位,加上本身對命理有興趣,所以將家中所帶的三命通會、子平真詮等書,餘暇之時拿來消磨時間,並且幫軍中長官同袍者論命,居然迭有準驗,被譽為「小伯溫」,這更加深他對八字的自信。

某日他聽聞部隊駐紮處,附近的鎮上有一個瞎子,論命非常神驗。他基於好奇也跑去算命,實際是想看看是否有傳說中這樣厲害。

結果老人被算出許多自己與家族私密事,當場頗為震驚,回到部隊後想破頭也想不出是怎樣解的,心中有點不服氣也有點好奇。過了幾天,按耐不住還是跑去找瞎子神算,想問他是怎樣算出來的。
瞎子神算笑著說:這是我賺錢的功夫,怎麼可能告訴你,而且我們業界有行規,是不能收明眼人為徒的。

老人碰了一鼻子灰,不死心,正想要怎樣糾纏才能達到目的的時候。沒想到瞎子神算說:現今世道這樣亂,我收的徒弟資質都很駑鈍,我也不想我學的功夫在我手上斷了根,看你我有緣,這樣吧!你有空過來,看我幫人算命,然後你再用你學的八字算法來解,跟我不一樣的地方我再提點你,你自己悟悟看。悟到的東西是你自己悟到的,不是我教你的,這樣我沒有違反行規,但也算留了點根苗下去。

因為老人職務上有時要監管採買,可自由進出部隊,所以老人常利用職務之便,跑去找瞎子神算,甚至部隊放假時,也就直接在瞎子神算的住處打個地舖睡覺了事。

老人接著說:當時因為長官與日本人間似乎有點眉來眼去,所以駐紮的轄區並沒有遭遇多大的戰事,很是悠閒,他才有時間親近瞎子神算,得到他在盲法上的提點。

但是抗戰近尾聲時,有天瞎子神算忽然跟他說:要翻天了,你找機會趕快到南方去,能過海就過海,你的妻財食祿在千里之外,再晚連命都沒了。而且要老人不要再多問。

剛好當時長官要找人送禮去南方,於是老人就爭取順道去南方軍官學校進修的機會。果然抗戰勝利後,不多久就發生國共內戰,局勢變得非常動盪,最後居然傳來消息說,老人所在的部隊在守城戰中已全數遭共軍圍剿殲滅,而瞎子神算也不知所終。

老人在驚駭哀痛之餘,就只能隨著國民政府撤退到台灣,開始了人生另外個階段。


懷念  先師

在得知老人來台的源由之後,又經過幾次的聚會,老人已經不太談盲法的事情,多談的是對兩岸分治的看法,對台灣失去美好歲月的抱怨,以及對家鄉思念的情懷。最後老人的家人,基於老人身體逐漸不行的理由,委婉地希望我不要再去拜訪老人。過沒多久,就傳來老人駕鶴西遊的消息,心中不勝惆悵思念,但我已無去致奠的機會。

現在回想起老人笑談之親切,棒喝之嚴厲,指點之巧妙,體系之嚴整,仰之彌堅、望之彌高,其容顏神采,都才恍若昨天,家中還放著那時用盡關係託人買的大紅袍岩茶,但已無緣與老人共飲茶香,聆其教導,只能將懷念永遠放在心中了。

現今在網路的論壇上,我為了紀念老人,都稱我所學的盲法是「老兵盲法」,實際上老人笑稱自己的盲法是「老芋仔盲法」,到我之後就變成「芋仔蕃薯盲法」,從大陸到台灣,千里之遙,差距快要一甲子,這是個多奇妙的因緣聚會。

不管如何,老人終是希望有機會我能將他這一系的盲法傳承下去,因為他說他的老師限於行規,對他只能用指點的,還有很多的地方實際上他還沒參透,但他已經盡量幫我建立盲法的體系與方向,限於他已屆暮年,接下來就必須靠我以及後續的接棒人,繼續將裡面沒有被發掘的奧秘見於天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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